第二章  大宗師挽災劫

    一、大宗師離家渡人

    大宗師與父母分別後，自己回到房中，飲了一杯

茶，洗洗面之後，上床尚未休息，思潮湧集心頭，可以說註定他隻身獨自飄流，各處普渡慈航，因緣尚未到時，受盡 無量風霜。經過劫程，每日一面普度，一面說法，勸大眾各自修行，修行必先立身，專以正心修身為務。所以他想這個世界好奇怪，人人食而睡睡而食，雖無功德可 言，也算是批好人，不可多得。大家都是早起晚睡，岌岌於名利，如牛如馬，無常一到，不能得到半文，祇帶得罪孽二宇，待入地府受熬煎，罪滿之後，為禽為獸， 為胎為卵，待至罪孽債滿，又來參加輪迴。我若久居家中，難免受其染薰，而入醉夢之鄉，不免長此墮落下去。要是稟明父母，再離開家庭，二老是絕對不肯。昔日 如來佛入山修道，也是夜間私自而逃，我學如來佛榜樣來幹一次，或者不至於有罪過。如來佛不怕罪過，我又怕什麼罪過呢？不如趁他二位老人家熟睡之時，離開這 個火坑。但是總想通知雙親一下才好，可惜房中沒有筆墨。想來想去，走到祖先堂上，對祖先叩了幾個頭，心中自忖道，他們是我肉體上的祖先，有在地獄或天堂。如是默祝：請祖先們暫為委曲一下，目前受點痛 苦，等我出去建功立德之後，再來度你們離開天上地下，到我那妙香國去享受快樂。自言自語的說了幾句，再把香爐裏的香腳拿了幾根，回到自己房裡，在桌上用香 腳擺幾個走字，離開自己房間，到父母房門口，輕輕叫了幾聲，父母呀！兒去矣，對父母叩了幾個頭，輕輕來到大門口，豈知昨晚睡的時候已經夜深，大門都未關。 出得門來‧不但毫無愁容，並且甚為喜悅。這是他佛根深厚的關係，他還連想到如來佛，當年離開深宮，費了多少力，我今夜離去家庭，連一點力都沒有費，就走出 門來了，豈不是萬幸嗎？

    大宗師他出得門來，不管東南西北，隨便亂走。一個七歲多的小孩子，夜間經過很高的山嶺，廣闊的田園，毫不畏懼，也是矇矇懂懂在過，糊亂走了二十餘里光景， 東方漸次發亮，腿也走痠了，腳也走痛了，四肢無力，祇好倒在一株大樹下睡覺，睡一回起來又走。這時聽見村婦喚吃早飯，他也覺得頭有些發暈，遂到溪邊，暍了 幾口冷水，隨用冷水洗一個面，感到神清氣爽。他自忖道；我剛才實覺得頭昏口渴，腳麻手軟，暍了幾口水就清涼了，那末以後我就可以不吃飯，專去吃冷水好了。 這當然是小孩子的想法。他又繼續走了幾十里路，覺得肚裏似雷鳴一般，此地又無溪水，祇得忍饑挨渴，勉強又走了里許，走到一戶人家門口，看見人家在那裏吃午飯，他十分想吃，但是人家的飯，他怎麼好去吃呢？祇得進 去叫聲老板，討一碗冷水喝喝。那家主人說：小孩子冷水吃不得，倒一碗溫開水給他。大宗師吃了，腹中仍然微鳴，於是感慨萬千，悲從中來。昔日在妙香國，不饑 不渴：多麼自在，在家的時候，有點飢餓，就向父母要東西吃，如今又問那個要吃，想到這裹，不覺淚珠奪眶而出。那家老板看到小孩子在哭，即便問云：小孩子： 你為什麼哭？大宗師曰：你不要問我，我在這裏站一下就走。又問云：站一下就要走，為什麼要哭？大宗師曰：我想那妙香國幾多快樂，到現在只落得肚中飢餓。老 板說：飢餓就是飢餓，又說什麼妙香國。來來，我這裏有飯，你來吃罷。老板拿了碗筷，大宗師走到桌邊，吃了幾碗飯，喝了一碗茶，將碗筷放好，叫聲老板，多謝 多謝，出得門來就走。

    走了半里多路，背後有叫小孩子轉來。大宗師停腳轉身一看，那老板一面走一面同他說話：我家老母有話問你，請你轉回去。原為大宗師吃了飯出他大門時，頭上發 出佛光。老母對他兒子說：剛才那個小孩子，出我家門口時，我看見他頭上有光，若非菩薩降世，必是達官貴人，你叫他轉來，我問問他。所以那個老板趕來叫他。 大宗師乃回到門口，見一位老婆婆，面帶慈祥模樣，大宗師微施一禮，便問曰：婆婆叫我轉來，何事？婆婆說：我叫你轉來問你幾句話，你貴姓？大宗師曰：我，我姓妙，姓蕭，婆婆笑著說，你姓妙就姓妙，為什麼又姓蕭呢？

大宗師曰：不識得，佛家常說惟妙惟肖。婆婆說：喲！你這小孩子還知道惟妙惟肖麼。大宗師曰：我不但知道惟妙惟肖，還知道三藐三菩提呢，並知道我佛如來，究 竟法門是慈悲法門。婆婆又問：你住在那裏？大宗師曰：娑婆世界，無我住所，我住在妙香佛國。婆婆說：妙香佛國在那真？大宗師曰：在娑婆世界以外。婆婆說： 你住在妙香國，來此何事？大宗師曰：普度眾生。婆婆說：何不度我一度？大宗師曰：你若求度，我便度你，你去神前焚香。婆婆即刻洗手焚香，請大宗師到佛堂傳 授佛法。大宗師到供神堂見上面掛有西方三聖像，想到他們是我的晚輩，我又怎樣傳他的道法呢，只有把香案拿開。大宗師曰：將香案上的東西拿開，婆婆樣樣照 辦。大宗師爬上香案，盤腳一坐，兩手合十，婆婆見了說：小孩子你不怕罪過？大宗師曰：他們是我後輩，決不敢罪我，你跪下來，婆婆跪在香案邊拜了幾拜。大宗 師曰：汝可抬頭來看。婆婆抬頭一看，那小孩子遍體異光，頭上坐著一尊佛，滿室異香。大宗師傳戒曰：不欺不詐，不刁不唆，救人之苦，拯人之厄，聞此妙香，吾 即降臨，臨終之時，吾來接引。婆婆聽聞斯訓，無限開懷，即呼菩薩度我。大宗師曰：度矣。從香案上下來，對婆婆曰：已傳了你，我走了。婆婆說：我佛那裏去？ 你是我的佛，就在我家供養十年八年，也無關係。大宗師曰：我的事情多得很，我不是單度你一人，豈能長住你家，供養十年八年。 好了奸了，我要走了。婆婆急得沒辦法，跑過來一把將大宗師抱住，我佛不能走。大宗師心想，這才是冤孽，我度了他，他反來纏住我，我這身體太沒用，他把我抱 住，我走也走不得。豈知大宗師這一急，身生解數，散出異香，婆婆抱不住，不由自主的手一鬆，把大宗師跌了一交。大宗師站起來曰：你不得無禮，我普度事大， 要走就是要走，遂抽身便走，婆婆祇得跪下叩頭，叫菩薩救我。他只管叫，大宗師走竟管走。

    大宗師一連又走了二三十里路，天已晚了，想到剛才那位老婆婆，要我在他家供養十年八年，我一時想到度人要緊，跑了出來，今後又到那裏吃飯呢？又在何處睡覺 呢？想去想來，這娑婆世界眾生，如塵如沙，又如何度得了呢？一面走一面想，正走到一個樹林之內，見路傍有一塊大石板，向上一坐，決定今夜在此露宿一夜，且 把石扳作床，樹林作帳，到明日再作計較。盤膝而坐，大約一更時分，起身小解，見樹林之中，遠遠露出許多燈光。大宗師心中默想：適才上坐時候，此處並無人 煙，為何遠處竟有無數燈光，回頭一看，又見一條大道，朦矓夜月，照見路之兩傍，現有奇花異果。肚中正在飢餓，不免爬上樹去，折他幾個果子，也好暫時充饑， 在樹上一面折一面吃，覺得香而甜，甜味如蜜，與所羅哥底味道一樣，娑婆世界，那有這樣果子？正吃正想之間，聽得一個老人咳了一聲說： 那裏有人偷我們的果子吃，孩子們快去捉賊。大宗師聞聽此言，心中感到冤枉，我原本是個佛王，今遇這等事，把我當作賊來捉，豈不冤哉枉也。遂跳下樹來，跑到 老人前深施一禮曰：老人家，我是佛，不是賊。老人說：真的天黑了，有人在此說鬼話，明明是個小孩子，他騙我說是佛，你們看這是不是鬼話。大宗師曰：姑且不 論是佛是小孩子，我是趕路走夜了，在此休息，同時肚中飢餓，所以在你樹上折幾個果子充饑，我向老人家認錯，向你賠個不是罷？這老人笑問：你這點大的小孩 子，為什麼事趕路到深夜？莫不是到外婆家去？大宗師曰：我不是到外婆家去，我有最大的事情要幹。老人說：想必是你娘死了，你要趕到外婆家去報信。大宗師 曰：老人家，我的娘並未死，也不是去外婆家報信，因為這娑婆世界的眾生，盡都沉迷，我要趕路去救救他們。老人說：娑婆世界處處都是眾生，通通都是沉迷的， 那真不可度人，還要趕路才能度人嗎？像你這個樣子去度人，度幾千百個混沌，恐怕還度不完。大宗師曰：我今天才出來，就度了一個人。老人說：是，不錯，一百 年才三萬六千日：還要天天趕路來度，算你有本領，一天度一個人，算你活一百年，也不過度三萬六千人，腳也跑腫了，人會跑死了，娑婆世界這麼多的眾生，你說 怎麼度得完？大宗師想一想，很佩服這老人家說得有道理，那我又怎麼辦呢？我又怎麼能度盡眾生呢？這豈不是枉然，想到這裏流下幾點悲淚來。老人看到如此情形，叫一聲少爺：你莫不是不見你媽媽，要想吃點奶，你就哭起來了，隨我來，在我這兒住一夜，明天派人送你回去，還是去吃你媽媽的奶，免得深更半夜，在我家門口啼哭。大宗師想在他家睡一夜，明天他派人將我送回家去，那又怎麼辦呢？

    正想之間，老人伸手將大宗師一拖，來呀！到我家來。恰好走到門口，聽得內面有些女子聲音。有幾個女子出來，好像仙女一般的說：公公捉賊回來了。老人說：非 賊也，是遠來的一位少爺。祇見那些女子，站攏來挽扶老人，老人牽著大宗師的手，經過一個荷花池傍，荷花盛開，其中天然異香噴出；又見荷花上面，放出五色祥 光，光中隱隱約約，透出人聲，頃刻之間，滿地顯出美妙景色，飛見荷花上面，有幾間茅屋。老人仍牽著大宗師，幾個女子扶著老人，慢慢經過虹橋，來到荷池中的 茅舍，當中金碧輝煌，老人把大宗師牽到花椅上坐下，忽然池旁的樹上，放射無量光彩。大宗師心裡暗想，這個地方，與我妙香國差不多。坐了一刻，老人吩咐端出 飯來，老人扯著大宗師的手，兩人並肩而坐，各女郎圍坐一席，略飲一點葡萄美酒，即用飯，並著僕人倒水洗面。老人對大宗師說：你今天走疲乏了，吩咐女子們， 收拾一個房間，送少爺去睡覺。